也就是说，距离母亲辞世，没多久了？

洗了脸，涂了香膏，连珠儿被郭嬷嬷抱着，前往上房。

连珠儿只有眼睛露在外面，六个月大的身子，只能看清近处的，再往远，一片模糊。母亲的堂屋前有两团黑黑的物事，连珠儿知道，那是两个莲花缸，母亲爱莲，淳王就挑了临湖的荷香堂赐给母亲住。

母亲去后，小陈氏搬了进来，连珠儿不止一次听小陈氏跟心腹丫鬟抱怨这边离王府正院太远，每日去王妃那儿请安，都要比两位侧妃、别的姨娘们早起一刻钟。小陈氏也不喜欢那两口莲花缸，莲花开得好好的，她往里面丢瓜子皮，回头丫鬟们捞上来。

这些都是小陈氏不喜母亲的证据，可惜她太小，身边的人也都被小陈氏换了，直到十岁那年乳母也被小陈氏找借口撵走，连珠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错信了姨母。但那时她已经养成了沉默瑟缩的性子，其他房的兄弟姐妹们不爱跟她玩，她只能闷在小院。

连珠儿老老实实靠在乳母怀里，小丫鬟端了鎏金的脸盆过来，一开始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，到了跟前，离她两三尺了，她现在的眼睛才能看清。打湿巾子，拧干，小丫鬟将冒着热气的巾子递给郭嬷嬷，郭嬷嬷托着巾子，朝她覆来。

连珠儿闭上眼睛。

用了一个晚上，她终于确定，她重新回到了小时候。前世她六七岁开始记事，那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，但六妹妹小她两岁，六妹妹出生之前，她正是淳王府最小的郡主。而且，郭嬷嬷的声音，她再熟悉不过。

脸上温温的，连珠儿想哭。

母亲走的时候她太小，记不得她的模样，长大了，被人告知母亲的忌日，二月二十五。后来，每逢梅花盛开，她都会带着郭嬷嬷一起缅怀母亲，现在天这么冷，比照着她半周婴儿的行动能力，应是二月了吧？

“娘……”她举起小手，想要摸一摸两辈子第一次谋面的母亲。

小小的女娃娃张开粉嫩的嘴儿，轻轻“啊”了声，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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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，母亲一直活着多好。

进了内室，连珠儿努力往床上看。

“姨娘快看，小郡主找你呢。”郭嬷嬷将小郡主仰面放到床上，脱了厚厚的斗篷，再递给陈氏。

陈氏生孩子时亏了身子，王府富贵，各种名贵药材供着，才撑着她多活了几个月，然终日卧病在床，当初匆匆一瞥便惊艳了淳王的绝色美人渐渐变得形销骨瘦，脸色苍白，唯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，波光流转，盈盈动人。

连珠儿看见了，母亲的眼睛是琥珀色的，跟她一样，乳母说她容貌随母，原来是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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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月底的淳王府，春寒料峭，乳母郭嬷嬷抱了暖好的小衣裳过来，动作温柔地给连珠儿穿上。厚厚的棉袄棉裤，外面是光滑鲜亮的大红杭绸，用金线绣了吉祥图案。棉袄好穿，裤子难点，郭嬷嬷托着奶娃娃胖乎乎的短腿儿，笑着道：“小郡主使劲儿啊。”

连珠儿就使劲儿往里蹬。

郭嬷嬷奇了，小郡主才六个月大，前几天还不懂话，今早竟然会配合她了？

惊奇过后，郭嬷嬷开心地亲奶娃娃：“小郡主真聪明，嬷嬷给你洗脸，等会儿咱们去看姨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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